翟劍輕對著沈千舟真是頗有點無奈，他點點頭道：“比完了，一會領完獎，我帶你去吃飯。”

“哦。”沈千舟無可無不可地應了。

待沈千舟離開之後，翟劍輕才拿出手機，撥出了一個號碼：“老師，我是劍輕，不知您晚上有沒有空？”

阮萌雖然在這個年齡段已經很出色了，但最後在分數上還是沒能超越沈千舟，小姑娘對此多少有些介意，撅著嘴在一旁和媽媽生悶氣。

沈千舟習慣拿冠軍，如果哪天拿了第二或許才會讓她露出不一樣的表情。她站在最高的領獎臺上，有些意興闌珊地等著花滑中心的領導來給她頒獎。

獎牌是小小的一枚，沈千舟直接把它揣在口袋裏，然後就準備去找翟劍輕去吃飯，卻不妨被阮萌扯住了袖子，阮萌大大的眼睛看著她：“我看了你的節目，你真的很好。”

沈千舟有些啞然，但很快她就拍了拍阮萌的腦袋：“沒事的，你也滑的很好，繼續努力！”

阮萌：“？？？”

沈千舟一邊揮手一邊離開，一點都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已經讓身後的小姑娘陷入了迷之沈思裏。

出了體育館，一股冷風襲來，沈爸爸立刻把圍巾取下來，在沈千舟脖子上繞了一圈又一圈。翟劍輕去叫了輛車，上了車就直奔一家私人菜館。

在車上，沈爸爸還有些疑惑：“翟教練，我們這是要去哪裏啊？”

翟劍輕輕笑一聲：“我想帶千舟去給我老師看看，如果合適的話，或許千舟可以留在國家隊。”

誰知父女兩人聽到他這話並沒有露出高興的表情，沈爸爸還苦惱道：“那不是要讓孩子一直住在北京？那我和她媽媽怎麽能放心的下。”

沈千舟倒沒有特殊的表情，但看著眼神也是與沈爸爸如出一轍的。

翟劍輕啞口無言，他總算是知道沈千舟那蜜汁自信是從哪裏遺傳來的了，他們這都還沒見到他老師呢？還不確定老師是不是要收千舟，他們就已經考慮的那麽長遠，連以後來北京不方便的事情都考慮到了？！

翟劍輕嘆了口氣，身心俱疲：“我覺得……這些話還是等我們見了老師以後再說吧。”

這家私人菜館在一個四合院裏，一進去就聞到了魚的鮮香，翟劍輕帶著沈家父女熟門熟路地掀開了棉布簾，果然在裏面看到了一個坐在炕上的老人。

這個老人就是在乙組比賽的時候在觀眾席觀看的那名老人。

見到翟劍輕他們過來，老人很高興：“來的正好，馬上就要上菜了。”

翟劍輕微笑著抱了抱他：“老師，這麽多年不見，你這肚子越來越大了啊！”

“瞎說！”欒毅成雖然嘴上罵著，可臉上卻還是帶著笑容的，可見對這個弟子的確十分欣賞。

翟劍輕又給他們雙方都介紹了一下，在說到沈千舟還只學習滑冰兩個月以後，欒毅成頓時來了興趣：“別的暫且不說，技術動作的儲備是可以慢慢練的，但我還從來沒有看見一個初學者的滑行就這麽好的！”

沈千舟不由得感慨，姜還是老的辣。

翟劍輕卻已經接上了話：“老師，我第一次見她上冰，滑行就很不錯了，這是天生的冰感吧。”

欒毅成點點頭，又似乎想起什麽一般嘆了口氣：“當年國家隊也有一個這樣的天才，可惜……”

翟劍輕知道欒毅成口中的那個人，也知道這是欒毅成心裏永遠都跨不過去的坎。他不好多說什麽，只能連忙招呼眾人吃菜。

“對對對，吃菜！”欒毅成從情緒中醒過神來，興致勃勃地給他們介紹，“這家的酸菜魚，味道真是正宗的不行，你們來嘗嘗看。”

氣氛很快又活絡起來，席間，欒毅成與沈爸爸聊著天，知道他們夫妻都很寶貝這個女兒，只希望沈千舟能快快樂樂成長，並不需要她有多麽大的出息。他頓了頓，點點頭道：“是這個理。”

翟劍輕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打算的，一方面他希望沈千舟能入了欒毅成的眼，進入國家隊，接受最正規的訓練，另一方面，他也始終覺得以小姑娘的個性，只怕十有八九會拒絕，真是無比的煎熬。

眼看著飯快吃完了，欒毅成才對翟劍輕道：“千舟是個好苗子，你先在地方帶著她練兩年，等她滿了十二歲，再去參加比賽。”

翟劍輕楞了一下，沒想到竟然是這麽個結果。

他沒有多說話，先叫了車送沈家父女去賓館，然後才對欒毅成道：“老師，您這是什麽意思？”

欒毅成搖搖頭：“小姑娘身體素質好，天賦高，難得的是還如此理智，這簡直就是拿獎牌的苗子，但正因為這樣，所以才不能讓她太早出現在公眾視野中，過度的追捧會毀了她的。”

翟劍輕沒有說話，他想起記憶裏曾經也有一個如此驚才絕艷的人，如果不是那一場意外，這幾年國際花滑賽場上還不知道是什麽情況。

“行了，你也不要有太大的壓力，要是有什麽拿不定主意的，你隨時可以找我。”欒毅成拍了拍翟劍輕的肩膀，“你要是忙不過來，就進地方隊，以你的能力，在地方隊當個教練還是挺簡單的。”

翟劍輕笑了笑：“不用了老師，我覺得現在這樣就很好，我就帶千舟一個人，省的分心。”

“那也行。”欒毅成嘆了口氣，“你這倔脾氣這麽多年都沒改。”

翟劍輕嘿嘿一笑。

沈千舟回到房間，就接到了沈媽媽的視頻電話。

“小船，今天的比賽怎麽樣啊？”

沈千舟頓了一下，才回答：“第一……”

“天哪！我們家小船怎麽這麽厲害！”沈媽媽睜大了眼睛，一臉我女兒最棒的自豪表情。

沈千舟：“……”我就知道是這樣的結果。

沈爸爸也湊了過去，喜滋滋地跟老婆分享：“我跟你說，今天小船可厲害了，我看她滑冰的時候，周圍的人都不敢說話，一個個的都聚精會神地看著呢……”

沈千舟眼睜睜看著手機被爸爸搶走，然後就淪為了兩夫妻花式誇女兒大賽。

沈千舟聳了聳肩膀，知道他們這一聊恐怕還要很久，幹脆自己跑到陽臺上去吹風，十一月底的北京已經很冷了，可這樣的冷風吹在沈千舟的臉上倒讓她清醒了不少。若說這一次的比賽沒有對沈千舟造成什麽影響，那是不可能的，只是她習慣性地將這些東西都埋在了心底，所以外人看來她處變不驚，卻不知道她心裏波瀾四起。

沈千舟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在臨上場時她的手掌居然在發抖，然而這不是緊張，是激動和興奮。多久沒有感受過這種感覺了啊，沈千舟習慣了每一次比賽都將對手遠遠地拋在身後，習慣了每一次都站上最高的領獎臺，每一次的比賽都像是一次按部就班的練習，她本以為自己的心態已經足夠堅定，可這一次的比賽卻告訴她並不是。

沈千舟之前拒絕翟劍輕參加比賽的原因，不過是個借口，實際上是她並沒有思考清楚，沈冰的經歷給她造成了很大的影響，她並不想再重新回到那種生活中。可是這一次參加比賽之後，她卻確定了自己的想法，她享受著這種過程，一個人在冰場上孤獨的起舞，她並非是和他人在比賽，她是在和自己對抗。

沈千舟嘆了口氣，將目光投向遠方。

夜晚的北京像是被無數光點串起來一般，這種繁華是延昭這種小城市所沒有的景色，而不知從哪裏飄來的食物香氣，卻又在這種繁華之上點綴出了一絲煙火氣息。

沈千舟的唇輕輕地翹了起來。

你好北京，再一次見到你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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